经验的价值不在于看得多,而在于看得明智。
奥斯勒,“Aequanimitas”
最近,我和我的家人正要离开一家餐馆,在离开的时候,我们穿过了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停车场里似乎有无数的鹅卵石。我的小女儿,我握着她的手,突然从我身边挣脱。我突然停了下来,想跟她强调一下在停车场牵手的重要性,但我低头一看,发现她在一大堆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小石头中,急切地弯下腰去捡一块。她笑着把它递给我。
“我想要这块石头,爸爸。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吓了一跳。“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
“因为这是给您的,爸爸。”
然后她又轻轻地伸出手来,我们慢慢地回到车里,我的家人正在那里等我们。当我回到家时,我拿起这块小鹅卵石,把它和孩子们多年来提供给我的其他表达爱意的小礼物放在一起。这些奇珍异宝中,大部分是小石头和偶尔出现的树枝,还有一些有机的花朵、树叶和过去很久的草,它们已经回到了最初生长的大地上。
那块特别的石头是怎么吸引了我女儿的注意力?也许是它中间开始裂开了一条小裂缝。也可能是在那个特殊的时刻,太阳的角度照亮了它,在我看来,周围有数百万个微小的、一模一样的石头复制品,吸引了她的目光。我不太可能知道她在那一刻是怎样一种稍纵即逝的美丽使她显得更加美丽,她也不太可能把这种美丽表现出来。我只知道这是爱的行为,是一个让她能理解的分享美好事物的机会。
侘寂是一种日本艺术,它能在平凡中发现美。在我的理解中,侘寂意味着在日常物品中发现微小的瑕疵,这些瑕疵在某种程度上赋予了它们一种近乎讽刺的完美,而sabi一词则代表着一种平静和宁静,这种平静可以在已经失去短暂效用的古代物品中找到。侘寂(wabi-sabi)是落在橡树枝头的地衣,是一只死甲虫腿的角度正好如此的翠绿色,或是墓碑上脱落的大理石。正是不完美中的完美——或者说,正是不完美使事物变得完美。只要你懂得寻找,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找到。
当然,诀窍在于,当这种美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要识别出来。通常情况下,在急诊科,我每天都在混乱中试图恢复秩序,很容易迷失在纷乱的数据漩涡中;生命体征,实验室值,针扎时间,心脏,端口,疼痛和Press-Ganey评分,指标和药物和解。为了成功地实践现代医学,这些都是必要的,但我必须坚持,它们是不够的。
在今天的标准医学教育中,我们对科学的关注如此之深,以至于艺术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损失!当然,人们可以不无道理地说,科学也有美。事实上,我们所学习的科学在事实上和机制上都是空心化的;在化学过程和物理规律的细节上,而不是从更长远的角度认识到,人类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实体的奇迹,没有在其近乎疯狂的复杂性的重压下崩溃。
我们勤奋地检查着大厦的每块砖,却没有意识到我们正站在沙特尔的大教堂里。对每个人展现给我们的美的欣赏——对真与美的承认——是我们作为医生所做的工作的秘密艺术。美就是善,善就是真,真理就是美,这是真的。没有艺术的科学只是机械——就像给机器人上发条一样。这种类型的医疗实践让病人和医生都感到沮丧,因为我们不是被编程和诊断的机器人,我们不喜欢被当作机器人对待。知识来了,智慧却迟迟不来。我们忘了丁尼生,后果自负。
我们在现代真的没有艺术的实践吗?我不认为我们失去了它的欢乐,但我们就像被暴雨抛弃的水彩画。颜色混合在一起,逐渐流失。我们说到“三号房间的胸痛”、“七号房间的流产”和“创伤室的心脏骤停”,却不去想三号房间可怕的焦虑、七号房间毁灭性的失落感,或者一个生命突然中断,以及创伤室里所有奇妙的联系(以及它突然消失所造成的后果)。我们根据30秒的主诉和一系列生命体征盲目地将指导原则强加给患者,而不是与患者接触并检查他们是否可能从方案中受益。我们允许别人称我们自己为供给者,而不是医生。这就好比把博物馆里的伟大艺术品和礼品店里的廉价复制品搞混了。
不了,谢谢你!我更希望有医生来照顾我。这是精英吗?是的,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方式对我们所有病人来说都是统一的。我要求我的医生能够辨别和理解我不是机器人的标志——他能够发现我人性的火花。病人所渴望的医生,我们所渴望的医生,能够在所有的角落里寻找那火花;被忽视的90多岁的老人、戴着手铐的快客贩子、嚎叫的新生儿、窒息的鸦片成瘾者、极度悲伤的人和兴高采烈的人、失物与寻获的人、破碎的人和完整的人……等等等等。
医生可以发现耳垂有心脏病,眼睛有肝病,指尖有药物滥用,笔迹有痴呆,双脚有绝望,步态有性病。提供者可以计费和编写代码。医生可以在人类身上实践侘寂的艺术,并借此窥见灵魂的一斑。医生能在看似平凡的事物中发现使人非凡的东西。一个提供者把那些伟大的东西变成了一个乏味的、几乎没有意义的统计数据。
有时,当我看到病人在繁忙的轮班中,开始把他们归类为主诉,或者更糟的是,一个可计费的图表或一组数据点,以输入一个决策规则时,我的女儿提醒我,世界上有美,它就在我们身边。短暂的生命,漫长的生命。在医学上,这是侘寂艺术对人类精神的实践,但当然,要看到它,我们必须知道如何去看。这需要时间。这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但正是这种技能赋予了医生这个头衔以荣誉,并保持这种荣誉。我们必须保护好这门宝贵的艺术。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确实只是提供者,适合于机器人和机器人,适合于企业指导方针和政府统计数据,但配不上男人,因此,不配成为尊敬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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